“确定无疑的事情有这么一两桩,也就足以抵御世间的种种无常了”
作者陈春成如是说。
他自己的文字所表达的理念却截然相反——梦中的虚幻有那么一两桩,也就足以抵御世间种种确定无疑的事了。
一本《夜晚的潜水艇》潜出了梦游天姥之感,我不知道现实中的陈春成是一位多么爱做梦的作家,文学世界中的他永远驰骋在梦境与幻想之中,虚幻进入了一种真实的境界,真实到令我相信你我皆可以熔铸月光,裁剪浮云,掣长鲸于碧海,再统治天上的星星……
《传彩笔》一篇是最得我心的,我想其中理念也是贯穿了全书的。陈春成一如李商隐引据了江淹梦中传彩笔的典故,别致之处却是对于那支笔发乎内心的尊重。
我一直认为,敬畏真理不值得歌颂,宿命论的绝对信徒也不至于高尚,唯有对梦境中的一切拥有着发乎情止乎礼的信仰才是成年人最难能可贵之处。
我可以想象,陈春成在写作全书所有篇章之时心中秉持的观念始终是: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不无羡慕的说,这也是我的梦想。
虽然这本书在豆瓣上位居2020年中国小说榜首,纵观评论区的看法也是褒贬不一。抨击内容的主要观点也很统一
“没有主观的思想建树”;
“爱看《读者》的伪文艺”;
“碰瓷博尔赫斯”
……
我不是那群能闭眼吹“写出了园林感觉”的读者,但是对于这些戾气极重的负面观点却也绝对不可苟同。
其中使我反复思考的问题是,文学作品一定要作者表达一个能被读者归纳总结的思想理念吗?没错,《夜晚的潜水艇》没有进行任何的揭露、抨击、赞扬抑或是讽刺,更没有得出任何有济于社会或个人的真理信条。那么我从中获得了什么吗?
我获得了阅读快感和大脑的深层享受。
我的身心没有从中醍醐灌顶更没有因此涕泗横流,我只是任由其进行了几个小时的自由畅想。我不再在书页中体会爬山的坚韧;深潜的压迫;或者是长途跋涉的身心俱疲,我只是在精神世界里打了个盹儿,做了次深层的水疗按摩……
诚然,带来此类体验的书籍并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所以倒也不必谈论到“封神”的地步。
只是平心而论,这样的阅读体验是有益的吗?
不多赘述,我想是的。
盛宴必散,胜事空自知。
这是从书中《〈红楼梦〉弥撒》一篇中不同段落摘取的语汇(作者也是引用,原作者分别是曹雪芹和王维),我却觉得极适合做个“集句”来。这一“集”,更集出了游仙诗的味道了——所以我说潜水艇梦游天姥了嘛。
陈春成自己也极爱在文章中举群仙会饮、独自醺然的例子来抒情表意,加之全文的情境设置总是真假难辨,便使得整体基调很有些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之感了。
其实,何夜无梦?何处无深海?但少闲人如春成此人尔。
如果说选一本书使它一切都变成真实的,从现在开始我会选择《夜晚的潜水艇》。
不是我不想看到戴着白色山茶的玛格丽特;也不是我不想带着海德薇就读于霍格沃茨;不是我不想从长生殿内七月七游至梅边柳边牡丹亭;更不是我不愿与蘅芜君对饮,同绛珠仙子共赏金陵……
而是在一切我可望而不可触的震撼人心的经典与大气磅礴的梦想之间,现代生活的云涛翻滚青翠交叠最能直接令我对这个世界的美好认知翻倍。
我们都曾穿越一万重蜃楼,也无数次憧憬真正的琼楼玉殿,美中不足的是谁都不会在狂喜中失去理智而相信蓬莱幻境、云中仙乐。
那就乘坐潜水艇相信一次吧。
让我从中戏毕业之后,到一所云彩管理局里就职。修剪云彩之余,我也可以花上一百年去见证敦煌文明的形成,一百年去追踪我的初恋唐太宗,再花几个世纪解恨《红楼梦》未完,剩下的时间我就去找易安居士,和她一起在所有洞穴间从容游荡。让王君仪与王昭君成为挚友,逛遍盛唐长安的街头巷尾。
如果哪天睁眼时正坐在自家桌前,那就摸出口袋里的那只彩笔,写下我半生颠沛流离,寄予山川日月、天地浮云。
本文是中戏主持大一的寒假读书作业,以上是作业的全文内容。
抛去作业的任务性质不说,《夜晚的潜水艇》一书我实在是鼎力推荐的,纵使读者对此褒贬不一两极分化,我依然认为哪怕你看完要骂他,你的人生也不能没有遇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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